寫給媽媽的佛法書：不煩不憂照顧好自己與孩子

　　　　二十四歲那年，我在印尼的雅加達教英文。在一九九一年當時，雅加達這城市並不讓人覺得舒服，你必須花好幾個小時搭乘交通工具，呼吸的空氣受到相當嚴重的污染。到處都是讓人感到挫折的事情：電話永遠接不通，一千萬人口的噪音相當巨大且少有沉靜時刻，而身為外國人還必須躲避兜售的小販、乞丐、計程車司機，以及好奇的人。街道兩旁就是沒加蓋的排水溝。在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愛上了這城市與家鄉的對比—永不止息的嗡嗡聲，好比官能上的饗宴—但到後來，由於它周而復始的模式，這種文化差異還是造成了衝擊，讓我必須以並不優雅的方式來加以處理。 　　　　雖然印尼主要信奉的是回教，但在偶然間還是讓我發現了一本由名為蓋‧克雷斯頓（Guy Claxton）的英國人所寫的書，叫做《佛法之心——面對激化世界的實用智慧》（The Heart of Buddhism : Practical Wisdom for an Agitated World）。我從來沒有讀過這麼「激進」的書，所以開始在那些最感到有所啟發的地方加上標記，但是螢光筆的墨水很快就耗盡了。我慫恿朋友讀這本書，以便與他們一起探索裡頭的主題。這些年來我還不斷回頭重讀。 　　　　書中所提的教導，首先讓我的生命受到撼動的是：人很容易活在完全虛妄的狀態之中。對於世界、他人、自己，我們常會認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實際上的情況。佛法卻教導：我們所感知到的其實是相當離譜的，而且我們的感知還會造成自己白費力氣在並不真實的快樂上。我馬上便把這一點應用在我與文化衝擊的角力上：我可以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周遭這些讓人厭煩的事物了，而用新的方式來看待也就有了不同的方式來反應。平日的騷擾突然有可能讓我學到些什麼。 　　　　佛法鼓勵我們對於自己所有的感覺、想法、信念要有覺知，如此才能克服那些造成我們受苦的錯誤觀念。藉由學習察覺心智的運作方式，我們便可找到力量來將生活經驗轉換。用佛陀本人的話來說：我們是自己思考的產物；我們所有的一切源自想法。我們用想法塑造世界。 　　　　根據佛法的教導，我們能否快樂是取決於自身心智狀態的。而因為在佛教當中並沒有上帝的存在，對於自身心智的管理以及改造自身世界的責任就完全落在自己的手中。 　　　　有好多年，《佛法之心》就是我對於佛教所了解的全部，直到後來我開始更廣泛的閱讀才有了改變。當時，我對於佛教徒的禪修方法雖稍有涉獵，但是比較著迷於佛教的哲學，而非實際去修行。我將佛法當作一門哲學當然也有受益——唯一的問題是，它不應被當成一門哲學來看待。佛法並不是我們可從生活當中分隔出來的，真正的佛法是可以在每時每刻加以實踐的。 　　　　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我實在無法相信闔上自己的雙眼、專注在呼吸的起落上頭，會是善用自己時間的方式。我想做一些事情、多認識些人、開發腦力、改進技能——還有盡情享樂一番。雖然當時所追求的那些事物也相當有趣，但到最後我還是與大部份認識的人失去聯絡了，而當時所學的東西也多數都忘了。如今有了後見之明，我知道如果那時自己能專注在性靈的開發上，會受益更多，因為如此一來在性靈之路上我會比現在要更精進些。 身為一個母親的挑戰 　　　　而當我到了三十多歲時開始育兒，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生活型態，佛法與我的關係卻更密切了。我想做個有智慧的媽媽，但是卻常常發現自身思考及行為的方式連自己都無法認同。我覺得必須做個更有德行的人，尤其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們，也要更有耐性、更有慈悲心、對事情有更正向的看法。我知道不可能僅僅只是希望就可以做到這些，這需要我長期的投入以及對自己在紀律上有所要求。 　　　　所以我開始把性靈上的開發看待得更像回事。身為一個孩子的媽，又在家中經營生意，想要做到這件事是相當有挑戰性的，而我也承認有些月份我根本沒辦法對於性靈上的事情多注意。而在其餘的時間，我會找機會每天進行禪修。但我還是很想跳脫出來去閉關，以便進行密集的禪修。剛當上媽媽，我沒有辦法找到這樣整塊的時間，不過仍感覺到能夠將性靈上的事和日常的事務結合在一起會很有幫助。禪修即使不夠規律，仍可讓我以較平靜、較正向的方式來面對事情。應用佛法確實讓我對事物的看法改頭換面，也讓我在生活上可以進行得更順利。 　　　　當我懷第二個兒子的時候，我意識到將面臨的挑戰，因而變得比較焦慮。我知道隨著產後的歡呼、放鬆，以及高度的荷爾蒙效應而來的，是睡眠不足、長時間待在家中，以及很難有自己的時間。我想讓自己在心智上做好準備，以免陷入憂鬱的狀況。我再次提升自己投入佛法修行的程度：規律的禪修、參加課程，並嘗試著更專心注意、更有慈悲心、更符合道德的過日子。 　　　　在那次懷孕中，我寫下了這本書的首稿，但是等第二胎一生下來，我立刻就注意到親職工作有多困難了，於是加上一章來討論憤怒的情緒。面對著在兩個寶寶當中取得平衡的挑戰，我為自己處理第一個兒子杰克（當時只有三歲半）的事而變得如此易怒，深深感到不可思議。我在亞力出生之前從來不曾對杰克大發脾氣過。之前我的確感受過極度的挫折、激怒，甚至絕望，但從來沒有如此憤怒以至於想罵髒話、甚至動手打人。雖然我從來沒有打杰克，但有一次我把指甲掐進他的大腿中，才突然發現，對於孩童如此的暴力行為並不必然是怪物般的人所犯下的，也可能是由身為父母的我。我警覺到了，知道那種憤怒會變成我在性靈上修行的主題。但並不是只有我，有許多和我談過話的母親也面對相同的獸性而在掙扎著。在佛教裡，憤怒並不是件有益的事，甚至是有害的，而相關的教導也不斷強調讓自己不被憤怒掌控的重要性。 　　　　突然身陷親職當中可能造成母親內心的煎熬，但是給父母看的書裡，始終不變的是把焦點放在孩童的養育上，而不是那些為了養育孩子而掙扎著的母親身上。探討母親內在世界的書又常是令人沮喪的報導，把我們描繪成一群犧牲者，受著生活型態之苦，之前也沒有人警告我們這種情況。我覺得必須有一本書能告訴我們其中的悲傷還有快樂；一本能夠提供有效的因應策略以及讓我們可以在深度上重獲新生的書。 　　　　一般的佛教書或文章對於身為媽媽所經歷的特定狀況，所投注的關心度也不夠。這些內容會假定你有時間每天禪修，而且能夠活躍地參加性靈團體及進行長期閉關。所提到的佛教徒通常都是些禁欲者、尼姑、和尚、遊歷世界的人、名人—他們可以教給我們許多東西、但是卻不必身為父母來面對日常挑戰。佛法給媽媽們的幫助　　　　《寫給媽媽的佛法書》不是要教人怎麼做父母，而是一本為媽媽們寫的書。藉由介紹一些佛教的修行方法，提供媽媽一種重新和自己內在接上線的方式，讓媽媽們能夠更為平和而快樂。我問過許多身為佛教徒的媽媽：「佛法的修行如何幫助身為媽媽的你？」最常見的回答是這句老話：「讓我比較平靜。」而如果媽媽能夠比較平靜、比較快樂，我們的家庭得到的只有益處。 　　　　在本書當中，我想要以媽媽們的生活作為出發點：對媽媽而言，重要的議題有哪些？佛法能提供什麼樣的幫助？我所探索的主題包括了「活在當下」對於我們自己以及孩子們的好處是什麼，我們如何可以感到平和，以及，我們可以怎麼樣來管理自己的憤怒和憂慮。我也討論了身為母親對於跟自己父母、朋友、親戚們等關係，以及跟自己的關係，所造成的影響。 　　　　在附錄二當中，我建議了一些有所助益的書，媽媽們應該會感興趣。 　　　　從一開頭我就想說明，在這本書當中我所採取介紹佛法的方式是折衷式的，從幾個主要的佛教傳承當中提取精華。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偷，從佛法之中奪取其中對媽媽們有用的寶藏，也為了我所採取的方式是否符合佛法的精神而深以為苦，因為佛法鼓勵我們不要把教導搞混了再去比對，而要安心跟隨一個傳承，由一位合格的老師來帶領。當然在傳承與傳承之間有許多重疊之處，而且佛法之心——教導的核心——在任何傳承當中都是相同的。儘管如此，在某些情況下我可能會說出一些令人感到怪異的夸夸之言，而與所有的學派都不大相符。我的折衷之舉也意味著這本書只是起點，讓讀者稍微品嚐一下佛法的滋味。任何嚴謹的佛法修行都必須是跟隨一個傳承、一位合格老師的，而這完全要看每個人在佛教的廣大世界當中如何選擇——如果真要選的話。 　　　　我也必須說明自己是很普通的女子。多數身為佛教徒的作家都有一長串的證明文件——就像任一尊躺著休息的佛像一樣長。他們當中有些可能已經證悟了，多數都曾花上數年在閉關，也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老師帶領他們。而我，相反的，從來沒有參加過超過兩個晚上的閉關（而且帶著兩個孩子），也不記得是否曾經禪修超過一個半小時以上。我絕不是什麼性靈上的巨人，但一路上平穩走著、卻不斷為自己還需進步的程度感到謙卑，同時也對佛教修行為生活所帶來的改善程度感到驚奇的人。 　　　　我的希望是，正因為我是如此的普通，更可以幫忙那些過著「正常」日子、有著各種經常性限制的媽媽，來了解佛法所能夠帶給我們的一些寶藏。儘管如此，我盼望讀者們在讀完這本書很久以後都還能夠繼續探索。更特別來說，就是能回到源頭，讀讀佛陀的話語，像是深受歡迎的《法句經》或其他經文。 　　　　然而最後，我所想分析的是，不論是我所寫的或者任何人所寫的，甚至你在經文中所發現的都並不重要，理由很簡單，因為只有你自身的經驗才能為你的學習提供前進的動力。你從自己的生活當中所學到的才是最可靠的、最有用的。這是你的旅程。佛法的教導對於任何發生在你旅程上的事提供了絕佳的解釋，同時也帶給我們一條已被充分探索、可以通往快樂的途徑。